渚碧

< 我欲种菜 亦植蔷薇 >

讲故事的人

这几天在看太宰治的『御伽草纸』,是对几个日本民间故事的重新演绎。我喜欢古老的故事,却更喜欢后人的「翻案」。这种兴趣的来源,大概是始于王小波的小说吧,而后为芥川龙之介的叙述所吸引。鲁迅的『故事新编』,还有中岛敦的一些小说,都是属于这一类型的。

在我还目不识丁的时候,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出现偏差,大概已经听过祖父母讲的故事了,内容早已全然忘记,只有「山上有过一座尼姑庵」这句话还留在脑海,至于尼姑庵发生过什么事,是永远没有下文了。大抵,不是为日本人的火所烧毁,便是在建国后的某个时点被拆了,像各个家族的陵园一样。听了这种故事,那时有「考古」热情的我或许也萌生过去山上寻找尼姑庵遗迹的念头吧。

相比祖父母,母亲是一个更好的讲故事的人。与其单纯听她的说教,不如先听个故事来得有趣。母亲讲的故事,来源有民间传说,有道听途说,也有亲身经历,内容涉及历史、家事、神怪。因为都是我没有听过的事,所以觉得很新鲜,甚至有点神秘,即使没有什么优美的语言,也能深深地吸引我。然而遗憾的是,我却非一个聪慧的倾听者,不仅不能将这些故事写下来,甚至过不了多久便一一忘却了。

母亲算是一个信鬼神的人吧,会相信梦的预兆,也相信一些灵异现象,有时便会讲给我听。大约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,我虽然不相信鬼神,却对灵异事件有些相信了。在我的意识之深处,灵异的象征是一条发洪水时水潭里的鲤鱼,同样来自于小时候听过的故事,其实内容忘了,如今胡乱说一句的话,可能是这条鲤鱼像捕猎它的人类复仇了。

上小学低年级时,数学老师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精瘦老人,看起来很严厉,但却擅长讲故事。每周,他会专门拿出一节课来给大家讲故事,对于还不懂得看书也没有看过书的我来说,这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一节课了,虽然是容易让人犯困的夏日午后,却听得非常认真。他讲的好像是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,不仅讲得生动,甚至还会把故事里的房子啦衣服啦画在黑板上。

除了这件事,我之所以对这位老师有印象,还是因为他揍过我。有一次上课,他去办公室开会了,让我们自习。我趁机和同桌嬉笑打闹,没想到隔着一片小花园还是被办公室里的他看到了。等回到教室后,他二话不说,对着我的背就捶了几拳。不过,那时的我皮糙肉厚,没皮没脸,对这种挨揍也根本不放在心上。

我的童年没有天真烂漫的童话,只有卑微的历史、缥缈的神话和虚无的鬼怪。可是,愚昧的我却没能从这些充满民间风味的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得到启蒙,至今也不会讲一个故事。